67燃火者

  “艾妲女士，您如此年轻就获得了该奖项，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？”
  一只纯白朴素的手接过了话筒。那女人拢了拢耳边浅褐色的碎发，环视一圈场下安静的听众，坚定地开口。
  聚光灯下，她眼角可见隐约的细纹，尽管演讲时仍是飞扬的神色，但常年浸泡在实验室里工作，也让她显露出一丝过劳的疲态。
  她已经不再年轻，不再是饱满红润如苹果一般的容颜；但她也如此年轻，获得奖项的其他人都是年过半百，而她不过才而立就已经站在了这里。
  语毕，她下意识看向坐在台下第一排的导师——怀特教授，只见那向来严肃紧绷的嘴角无比放松，柔和的弯起一个弧度。
  这是基因研究领域的一项重大突破，怀特教授为自己的爱徒感到骄傲。
  林锦月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。
  前一刻，她还能感觉到满脑袋冰凉的电极贴片，还有房间里窸窣的声音。在机器启动成功的那一刻，她骤然像是穿越一般，与原先的世界彻底割裂，变成了现在这样既不是幽魂、也不是附身于谁的状态。
  她感觉自己更像是旁观者，随波逐流的跟着这些记忆流动，就连速度也无法掌控。
  就像方才，当林锦月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并努力记住当前场景的细节时，记忆又发生了变化。
  当最后一名同事离开后，艾妲终于放下手头的工作，揉了揉太阳穴。
  她常年以来不是在实验室，就是在自己的办公室，皮肤呈现一种惨淡的白色。加上查资料和整理数据总是离不开电脑，她的鼻梁上已经有了鼻托的小小凹痕。
  艾妲看了看时间，已经接近凌晨了，把电脑熄屏后拿起挎包，转椅往后一挪，正准备离开，脚尖却踢到了一个软乎乎的玩意儿。
  “嗷呜...”一只咖色的小比格犬被弄醒，慢悠悠走到她的脚下，黑珍珠似的眼瞳就这样望着她。
  “是你这个小家伙呀...”艾妲伸手把它抱起来，放在膝上逗玩。
  研究所里养了不少比格犬用作试验，但也不知道是新来的学生没看好还是怎么的，竟有一只母犬怀孕了，大家干脆就让狗妈妈生了一窝小狗崽，放在所里吉祥物似的养着。
  这只小公狗不过才半岁大，最喜欢往艾妲的办公室里跑，一人一狗就这样默默的相互陪着熟悉了起来。
  艾妲有点心不在焉的摸着小狗脑袋，心里仍记挂着走入瓶颈的项目。
  “呜呜...”小狗伸出粉色的软舌，一下下舔她的手。
  也许星火就是在那一晚被点燃的。
  “心率加快、体温升高...”艾妲边记录着观察数据，陪了小狗一整夜。
  她没有结婚，更别说有自己的孩子。导师怀特教授也曾关心过她的生活，但艾妲觉得自己的所有热情都是为基因研究而生，孜孜不倦、不觉枯燥、也不觉疲惫。
  但现在，艾妲第一次有了这种糟糕的感觉。
  小狗的身体情况不太好，总是耷拉着，不复以前的鲜活。而她作为始作俑者，却不敢对周围的人说实话，就连兽医也不敢请，只能自己钻研攻坚。至于结果如何——管他呢，只要小狗还能活下去就好。
  从开始的奄奄一息，到勉强抬头，再到站立行走，艾妲看着它一点点变好，倒是有了初为人母的错觉。
  一切又回到了正轨，她继续换了新方向的研究，小狗一如既往陪在她身边。至于半年前那个心血来潮的夜晚，和通宵照顾的艰难时光，都好像一场梦，她几乎要想不起来了。
  新项目进展的如火如荼，艾妲作为牵头人更是一刻也不敢松懈。她不顾同事们的劝阻，直接在办公室里临时搭了小床，结束了一天的研究，就这样裹着毯子睡死了过去。
  或许是每个行业里的头部精英都极其自律，艾妲醒的很早，但当她睁眼的一瞬，如同被雷击一般，整个人都僵在了小床上。
  浅褐色头发的少年跪坐在地上，下巴搁在她的床沿，湿润的明眸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。见她转醒，肉眼可见的欣喜了起来。
  “你、你怎么...”艾妲的惊惧在发现这少年赤身裸体后达到了顶峰。
  但他却笑得灿烂极了，嘴唇抿住又张开，结结巴巴吐出两个音节：
  “妈...妈...”